【十　章】患難真情情定彩蝶共連理，相愛知心心死小雲浪天涯

　　我衝出城外又到了破廟，是個充滿回憶的地方。
　　世界真狹小，感覺每次出事都會來這邊，我下馬將彩蝶帶入破廟，見彩蝶又咳了些血出來，我更緊張了。
　　「小雲大哥不要……」
　　我正要脫下彩蝶戰甲替他療傷時，彩蝶輕碰著我的手。
　　「不療傷怎麼行！我顧不得那麼多了！」
　　我將彩蝶轉身背對自己，卸下她的戰甲，也脫去裡面粉色薄衣，我將她輕輕放下，上半身除了肚兜外，就是把匕首。

　　「啊──」拔出匕首替彩蝶上藥，隨後包紮傷口，也伴隨彩蝶的哀嚎。

　　「忍著點……彩蝶先休息一下，我去看看有無追兵，順便弄點水回來。」
　　我幫彩蝶穿上薄衣，將我的袍子給她蓋上，起了點火給她取暖，之後出破廟查看，確認方圓幾里不聽到馬蹄聲，我才安心的打水回去，坐在彩蝶的身旁，細心的照顧她，就怕有任何閃失。


　　正值星宿輪升的時刻，晚間彩蝶醒了。
　　今天的破廟特別寧靜，外頭無任何風吹草動，連湖邊蛙鳴魚游都聽不見，這安祥的夜晚帶點寂寞，也伴隨令人不安之感。
　　我先將彩蝶扶起，倒了點水給她喝，但彩蝶的臉色還是很不好，比起剛才更為蒼白，我將她擁入懷中，為她擦擦臉上的汗水。
　　「小雲大哥，帶我到外頭看星星好不？」
　　「這怎行？妳重傷在身，不便到外頭。」
　　「不管！帶我去……」
　　「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
　　「拜託了……」
　　孫鳳渴望的雙眼凝視，我拗不過孫大小姐，便將她抱至門口坐下來。

　　「還記得咱們第一次看星星是哪時嗎？」
　　「記得，是界橋一役林間找路時。」
　　彩蝶從懷中掏出一片葉笛，轉頭看著我。
　　「那你一定記得這個囉？」
　　我點個頭，那是我帶她去玩的時候送她的禮物。
　　「那就好……但這不是人家想要的，孫鳳自幼在山上長大，每天跟黑山軍兄弟混一起，都沒見過有人像你這樣，對我這賊女那麼好。彩蝶可以把身體給你、把整顆心給你，甚至連命都可以給你……難道，小雲大哥還不懂彩蝶的心意嗎？」

　　彩蝶淚眼看著我，莫非她想要的是……當我的妻子！

　　「懂！我都懂！彩蝶等你復原後，我們馬上成親……」
　　彩蝶開心的笑了，我搓揉著她的頭髮，將她靠到了我的肩上。

　　……小雲大哥……小雲大哥。

　　突然彩蝶猛力嘔血，我趕緊看她的傷口，原本鮮紅的血已凝結為黑塊，隱約的流出黑色濃稠的液體，這匕首……居然有毒！
　　這時，我想起南華老仙給我的九轉續魂丹，馬上拿出給彩蝶服用，但她情況沒有好轉，反而更為加重，關鍵的時候老仙怎麼可以給我出這種包啊！
　　「我好幸福……但彩蝶今生無緣當趙雲的妻子了……」
　　「胡說！我們現在就拜堂，我要彩蝶現在就當我的妻子！」
　　我將一屢薄紗覆在彩蝶額前，拉起孫鳳往外頭的上天一拜，又轉過身對著大哥墳墓一拜，因為我在這邊沒有高堂呀！

　　當我要與彩蝶對拜的時候，她往前倒在我的懷裡，顫抖的雙手微微的抓著我的肩膀，我趕緊扶助她，一手環抱她身後，另手掀起被血染成淡紅的薄紗，果然成親就是要紅色的才有喜氣……

　　而今天的彩蝶，好美。

　　「彩蝶，彩蝶！有沒有怎樣？」
　　我眼前的她洋溢著幸福的笑容，眼角間一股清泉緩緩而落，我不想要在這幸福的氛圍下失去一切，我真的好怕……
　　「我沒事，但相公你真討厭，到現在還叫我彩蝶呀……人家可是你的娘子喔。」
　　「嗯，娘子……妳是我最美麗的娘子，往後我還要牽著妳的手，走過更多的日子……」
　　──我笑了，這個笑容淡淡的、澀澀的，又帶點滿心的悸動，而痛苦一鞭一鞭的抽打著我的內心，雖然早就淚流滿面，但我還是情不自禁的再度掉下淚來。
　　彩蝶輕輕的靠著我的肩，稍微抬起頭，虛弱的身軀不時顫抖，伸起手貼著我的臉龐，用著迷濛的眼神望著我，問道：「你在我的眼裡看見了什麼呢？」
　　「我在妳眼中看見了我自己……」
　　晶瑩的白鏡中間，有名為靈魂的窗口，那裡我看見了自己，在那深邃的黑之內，是無盡的不捨與兩人之間的相戀；是無情的現實與兩人之間的羈絆。
　　我佔據了孫鳳靈魂的一部分。
　　同時，在我眼裡只有孫鳳一個人。
　　「相公，我好高興……我還有好多話想跟你說，我……但我……」
　　屈於現實的殘酷，彩蝶再也笑不出來，抓著我的力道越來越大，呼吸聲越來越急促，種種的現象告訴我……

　　最不願意的結果．還是來了。

　　「什麼都別說了……看著我。」
　　真的什麼都別說了，在雙唇緊覆之間，什麼話都給吞了進去，透過嘴唇上激情感受彼此的氣息，我的初吻給了她──孫鳳，孫彩蝶。
　　回想起我與孫鳳的相遇，真希望她能像之前一樣充滿朝氣、真希望她能再對我嬉戲的拉起弓箭、真希望她能再幫我弄一盤雪花糕、真希望她能在往後我想念她時出現在我的夢中……

　　突然，有一股激流往我衝出，鹹鹹又稠稠的感覺，是血……

　　──我愛你。

　　就這樣彩蝶走了，一句「我愛你」像是我從她的心聽到的。

　　孫鳳，我也愛妳……

　　＊　　＊　　＊　　＊　　＊

　　我抱著彩蝶坐在大哥墓旁，一直到早上都還不肯接受彩蝶去世的事實，眼角的淚早已滴濕滿襟，這是所謂心痛的感覺嗎？

　　「娘子，已經早上囉！妳看妳睡成這個樣子，看來妳真的很累呢！」
　　我將彩蝶血漬擦乾淨，摸著自己所愛女子的臉，昨晚的一切就像夢似的。
　　──過了，留下了什麼……
　　「娘子我跟妳說，我可能要離開一陣子，北方實在太亂了，我想去別處走走看看。」
　　我拿起涯角砍了一些竹子，為彩蝶搭起一座靈而沒有下葬。
　　「所以我在這邊幫妳蓋了間小屋，放心！我不會一直留妳一個人在這裡，總有一天我會回到妳的身邊……」
　　雖然知道不符合禮儀，但我寧可傻傻的相信彩蝶沒有死，只是在這邊休息……

　　竹片刻上「愛妻孫氏鳳兒彩蝶」。
　　「大哥，鳳兒麻煩你多關照了，小弟這一生沒求過你什麼，這次希望你能好好幫我照顧她。」
　　這次要跟大哥說聲抱歉了，底下我刻上「趙小雲」三字，因為彩蝶愛上的不是真的趙雲，而是我趙小雲……
　　人都去世了，我怎麼忍心騙她，我想大哥會原諒我的？
　　「我記得以前幫大哥入土時，老仙還有來看我……這次應該是連祂也不忍我的處境了吧。」
　　看著地上的九轉續魂丹，心裡非常難過，只是將藥瓶放到彩蝶墓旁，或許生死有命，連老仙都救不了彩蝶，我也認了……

　　＊　　＊　　＊　　＊　　＊

　　騎上馬、拿起涯角，我往常山郡前進，路上這片林充滿無限感思，想起大哥跟張虎激戰的畫面，至今仍是讓我津津樂道，大哥武功高強、仁義蓋世，可惜小弟無用，被文醜襲擊而潰敗，甚至連自己娘子都保護不了，真的有損常山趙子龍的威名。
　　「張虎，我想你也該安息了，希望你下一世能當個堂堂正正的君子，別在淪為賊寇了。」
　　淡笑，遂而前進。

　　初晨的凝霧散漫在林間，不自覺的到了黑山下，徐徐的風吹過，這秋旬未滿平添幾分蕭瑟，走過與孫興拼戰的山口，或許沒有孫老將軍，我就不會領悟出涯角槍舞若梨花的技巧。
　　「孫老將軍……我想現在該稱您為岳父了，數年不見，過得可安好呢？我跟鳳兒成親囉！有沒有替我倆感到高興呢？不過小婿想遠走他方，我想有您陪伴鳳兒，她在北方的生活定不會孤單，這樣多少我也放點心了。」
　　跪在孫興的忠烈祠，虔心的嗑了三個響頭，起身，上馬而去。

　　我漫無目的地在北坊草原遊蕩，秋草依依，離離原上，淡淡而不捨的相思，眷眷而別離的戀愁，化作金風吹向夜晚無際銀漢，願為天上的牛郎星，日日夜夜、身身世世照映著孫鳳，期待每次的鵲橋，將我們的愛連成一顆密不可分的真心。
　　鵲橋倒是沒有，不過我到了界橋。
　　往岸邊的叢林，那裡是彩蝶第一次救我的地方，景物依舊在，但人世已非。
　　「娘子對不起，本來想說不哭了……但到這裡我還是忍不住。」淚滿面傷滿懷：「如果時間能重來一次，我希望妳不要救我，這樣就不會認識我，更不會為了我連命都沒了……孫鳳！妳平常都說我傻，其實妳才是最傻的！妳這個大傻蛋、小麻煩！」
　　「若時間重來，我想我還是會愛上妳……」
　　這一生有何求？真心共患難，一段刻苦銘心的愛戀，夠了。
　　我決定離開北方，舉起馬鞭，往南方前進，展開我浪跡天涯的旅途。

　　《轉世龍魂》十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