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ero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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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訊 

夢之世界:長篇集


 《牢籠》———— 新生活
 
 
 
 接下來的幾天,鳴海一直都是過着臥病在床的日子,每天高垣給他餵完藥後,他一瞬間就會沉沉睡去。但是多虧這樣,他終於能睡個好覺,不用擔驚受怕睡到中途會被人騷擾。
 只是這並不代表他能自由活動,每逢高垣有事要外出,他就會被綁在椅子上。因為他的情緒狀態仍是處於不穩定狀態,高垣擔心他會趁自己外出時,又做出各種傻事傷害自己。
 「我回來了。」
 聽到書房門被打開的聲音,鳴海循着聲音看過去,只見高垣拿着一個厚厚的牛皮紙袋走進來,經過他時甚至還輕聲跟他打個招呼,雖然他現在不能說話。
 「今天我去見了委託人,作者很滿意我的作品,書出版後特地送了本給我。」
 高垣打開公文袋,從裏面拿出一本厚厚的黑色小說,這次封面上是一個穿着粉色洋裝的女孩坐在地上,手手腳腳被各種細線牽扯着,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只有嘴角抹出詭異的笑容。
 「告訴你一個秘密,這本書其實跟上次我介紹給你的是同一系列。」他撕掉鳴海嘴上的膠帶,取出堵嘴手帕「想看嗎?」
 「………我想喝水。」
 高垣似乎被他的話引起興趣,轉身去廚房給他倒了杯水,餵他喝下去。
 「我被你關了多久?」
 「嗯?為甚麼突然問這個問題?」
 「你回答我。」
 「差不多一個月吧。」高垣若有所思的看了眼鳴海,然後拉過自己轉屬的工作椅,直接坐在他對面「你學校完全沒有任何作為,除了神月加藍這個女孩,她一直在找你。」
 「為甚麼?」鳴海卻是沒想過這個女孩居然會記掛着他。
 「她想謝謝你,因為在她最絕望的時候,你跳出來救走了她,她和她哥哥想跟你見個面。」
 對啊,高垣說過加藍她被抹去他差點殺死她的記憶,所以在她的印象裏,他是她的救命恩人。
 但是他不敢面對她,生怕一對上她那雙懵懵懂懂的大眼睛,他就會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一幕,他在一個哭得不能自已的女孩面前覺醒大審判官的力量,差點對她發動大審判官的術式………
 「連一個素未謀面的女孩都沒有忘記你,即是證明你並不是孤獨一個人,鳴海。」
 「你這樣說又有甚麼意義?我已經放棄了自己,我的心早已死去。」
 「你的心沒有死去,你的心只是受了重傷,現在躲在角落默默養傷。」
 「雪村,你有沒有想過,失去所有情感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為甚麼這樣問?」
 「如果沒有情感,或許我就不會一直被所謂的罪惡感折磨得死去活來,或許我也不會一直被人這樣欺負而毫無還擊之力。」鳴海自嘲的笑了一聲「更不會一直這樣傷害自己,把自己弄得傷痕纍纍。」
 「但是你會變得像個沒有自我的機械人,一個失去七情六慾的人,很容易無形之中傷害到別人,這不就跟你的初衷相反了嗎?」
 「我不知道………我不想再多想了………」
 「鳴海,解鈴還須繫鈴人,這個結是你自己親手打的,解開這個結的只有你自己。」
 「所以呢?」
 「有時候找個地方散個心,或許你就會發現自己有時候將事情想得太過極端。」高垣朝他抹出溫和的微笑「等你的魂魄差不多痊癒,我就放走你,到時候你想去哪裏就去哪裏,我不會干涉你。」
 「你不擔心我會去找個無人地方自盡嗎?」
 「你一定不會,我相信柊大人應該有警告過你吧?」
 「柊大人?」
 「那個有着一紅一藍的異色瞳、年紀看起來跟我差不多大的男生,他是柊大人,第六百六十五屆閻羅王。他早前在你的魂魄作下記號,如果你自盡死去,他就會收走你的魂魄,把你作為傀儡。」
 第六百六十五屆閻羅王———柊,鳴海多少都有聽說過這位大人物,據說他最擅長的就是以亡者作為傀儡,控制祂們制裁處罰惡人,將對方活生生分解得支離破碎,亦因如此人間有不少懸案都是出自於這位大人的手筆。然而即使如此,柊大人完全沒有收斂的意思,繼續利用自己的傀儡獵殺惡人惡鬼。
 「鳴海,你希望自己變成這樣子嗎?」
 「那麼在放走我之前,你能拔走我的七情六慾嗎?至少讓我少痛苦一會兒,求求你。」
 「你確定嗎?」
 「我確定,反正我會找個地方獨自一人生活,過着與世隔絕的日子。」
 「你還記得自己的夢想嗎?」高垣冷不防拋出這個問題。
 「為甚麼突然問這個?」
 「你先回答我。」
 「記得,我應該有在你面前說過很多次吧?我想跟你一樣做個畫家,每天在家裏畫新作品,偶然有時間的話就去抓鬼。」
 「一個失去情感的人,要怎樣畫出好作品?」
 「不知道,或許到時候我畫的全都是灰暗風格的作品。」
 「那麼我回答你,你的要求我不能答應。」
 「為甚麼?」
 「我不希望你到時候作畫的時候,把自己的命也搭了上去。」
 「你覺得我會這樣做嗎?」
 「會,就如同你每看到利器碎片時,總會情不自禁的往自己身上劃去一樣。」高垣解開把他綁在椅子上的繩子,扶着他坐在床上,輕輕挽起他的衣袖,只見他手腕上滿滿都是自殺留下的疤痕「你說你在這之前已經劃了多少次?」
 「我數不清楚。」
 「那麼你就將這個習慣也改掉吧,還有這個。」
 他突然把鳴海壓在床上,拿起地上的繩子將他仍被捆着的手腳綁在一起,趁他未回過神來扳開他的嘴巴,將手帕塞進他嘴裏,然後貼上膠帶,不讓他把堵嘴物吐出來。
 「咬舌頭的習慣也一併改掉吧。」
 「唔唔………」鳴海掙扎着要坐起來,但他雙手雙腳被拴在一起,令他無助地跌坐回床上。
 「我不想這樣對你的,但是我覺得我有義務幫你改掉這些自殘的壞習慣。」
 「唔唔………」
 「我之前已經警告過你,你再傷害自己,我就讓你無法下床。」
 「唔唔唔……」他搖頭。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剛才一直在偷偷咬舌頭嗎?嗯?」高垣勾起鳴海的下巴「你要咬舌自盡,我就只好堵住你嘴巴,就算你無法說話。」
 他翻過鳴海的身子,讓他仰躺在床上,視線掃過他那白皙的脖子。如果可以的話,他想乾脆給他戴上狗項圈,然後鎖在床腳上,但是他擔心這會對鳴海的心理造成傷害。
 「我帶毛毛出外散步,你在這裏呆會兒,回來後我再讀書給你聽。」語罷,他又將鳴海翻過去,讓他面朝床單「考慮一下我的話,放過自己,那麼你就能好過點,至少你不會像現在這樣被我綁起來。」
 鳴海看着他離開書房,不斷拉扯拴在手腳之間的繩子,然而無論他怎樣扯,繩子還是結結實實,而且他這時才發現高垣將繩結打在他腳上,他完全沒辦法碰到,只能像那晚這樣趴在床上等他回來。
 他忍不住發出幾聲無助的悶叫,最後放棄掙扎,慢慢移動被拘束的身子,讓自己側躺着,這總比他趴在床上一整天稍微舒服點。
 不如就這樣放棄吧?每次被抓到後都要承受這種懲罰,鳴海寧願捨棄求死的念頭,這種無法動彈、無法說話的日子他已經受夠,他快要崩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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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垣回來的時候,剛好是晚飯時間,回到書房就看到鳴海在床上側躺着,雙目無神的盯着虛空,直到看到他出現在自己的視線範圍內才有些反應。
 「唔唔……」他看着高垣,發出兩聲悶叫。
 「嗯?想說話嗎?」
 「唔唔……」
 他疲倦地點頭,高垣挑了下眉,解開封住鳴海嘴巴的膠帶和堵嘴物。
 「雪村……我……我放棄了……你放了我………求求你………」
 「你放棄了甚麼?」
 「我不會再傷害自己,不會再自殺,求求你放了我。」
 「為甚麼突然想通了?」
 「我受夠了………每次總是這樣被你綁起來………我不想再過這種日子……」
 「總算是知道辛苦了嗎?」高垣伸手扳住他的下巴「我還以為你要用很長時間才會想通。」
 「放了我,不然你就直接殺掉我,或者是直接毀掉我的七情六慾。」
 高垣被他的話逗笑了,低聲笑了幾下,迅速幫他鬆綁。
 手腳得到自由,鳴海卻沒有直接坐起來,他的手腳全都發麻了,全身開始出現痠痛,高垣只好讓他躺在自己懷裏,按摩他的手腳。
 「你還要回去那個家嗎?」
 「不了,我要賣掉那房子,然後找個清靜的地方一個人住。」
 「我知道了,我幫你找個人處理一下。」
 「還有,我要轉校,那間學校我待不下去了。」
 「那麼不如轉去我的學校?我的學校是間男校,校風不錯,而且老師同學人挺好的。」
 「你弟妹出了事情後,他們沒有對你說難聽的話嗎?」
 「並不是全部,有幾個同學和老師跟我比較熟悉,他們都知道真相,但是他們的聲音太小,無法對抗主流,唯一能做的就是暗中安慰我。」
 「你的學校是怎麼樣的學校?」
 「我的學校其實是間美術學校,校風平常挺自由的,就連活動比賽都是讓大家自由選擇參與的,鳴海你如果轉到那裏或許不錯的。」
 「有入學要求嗎?」
 「有,到時候你要即場畫出一幅作品,限時兩小時,主題自定。」
 「是嗎?我考慮一下。」
 「你好好休息吧,現在你的魂魄差不多快要好了,過幾天或許就痊癒了。」
 「我欠了你一個大人情。」
 「朋友一場,沒有甚麼欠不欠的,你就好好的睡覺吧。」
 「嗯。」他點頭,然後閉上眼睛。
 他決定了,既然沒辦法了結自己的生命,那麼他就從今天開始,按照自己所想的活下去。
 另邊廂,在地獄某處,面容秀麗的青年看完手上的卷軸,隨後苦笑一聲。
 「那孩子仍是未能當上大審判官。」
 「他的魂魄受到逆鱗咒反噬的重創,短時間內沒辦法跟大審判官的力量融合。」穿着深藍色和服蘿莉塔的女孩突地出現在青年旁邊,面無表情地看着他手上的卷軸「百火大人開始有動作了嗎?」
 「鳴海君沒有時間了,就算是我和柊聯手,也很難拖住他。」
 「我已經抹除鳴海君曾修練過逆鱗咒的記憶,他應該不會再發動了。」
 「但是他身上仍有這個咒術的味道,就跟妳一樣,紅蓮。」
 「我已經在人間留下些許自己的氣息。」
 「紅蓮,他如果能這麼輕易被愚弄過去,就不會是地獄最讓所有鬼和判官都聞風喪膽的第六百六十六屆閻羅王了。當初妳堅決要照顧那兩個孩子,這已經超過他的底線了,他是不會放過他們兩人。」
 「小麻羽現在由柊大人看着,至於鳴海君,我會一直留意他。」
 「妳不打算全權交給柊嗎?」
 「不行,柊大人的處事作風跟百火大人其實差不多。」
 「呵呵呵,紅蓮妳也會擔心別人了。」
 「我沒有,我只是按照情況分析而已。」
 「口是心非。」青年笑着調侃女孩道「誰都知道妳把鳴海君和小麻羽當作是自己孩子看待了。」
 「隨便你怎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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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星期後………
 穿着黑色西裝樣式高中制服的少年扛着單肩包,打開自己所租住的公寓大門。
 「我回來了。」他輕聲說道,但是沒有人回應他。
 鳴海垂下眼眸,脫掉鞋子走回自己的房間換上襯衫和牛仔褲,然後準備要打掃房子。
 在他休養生息期間,高垣幫他打理好一切,因為平常跟某些作家交情要好,他很快就幫鳴海處理好賣房子和轉校的問題,甚至其中有位作家因為要搬去別處,得知高垣正在幫朋友找房子,二話不說就把自己的公寓套房轉讓給他,亦即是鳴海現在租住的房子。
 公寓位於安靜的住宅區,鄰居平常都不太理會他,也不會向他八卦甚麼,而且距離他剛好轉過來的學校比較近,只要走十五分鐘就能到達,鳴海對此甚至滿意。更何況,以前跟父母住的房子成功賣了出去,再加上自己剛好找到份兼職美編畫家的工作,根本不用愁餓死自己。
 最重要的是,作為道士的爺爺留下一間店給他,委託多得他幾乎接不下,畢竟爺爺在生時可是個享負盛名的大師,不少客戶都是富有人家,十分相信爺爺的能力,就算要傾家蕩產都一定要找爺爺解決問題。
 「最近還好嗎?」高垣的聲音突然出現,鳴海怔了下,轉頭望向無故出現在飯廳的白髮少年。
 「你怎麼突然闖進來?」
 「我按了很久門鈴,你都不過來開門,我只好用另類方式進來。」
 鳴海給他翻了個白眼,到廚房煮水泡茶,他知道這傢伙肯定不會這麼快就離開。而罪魁禍首就在優哉悠哉的在他房子漫遊,仔細打量四周,彷似他這套公寓套房是間甚麼美輪美奐的豪宅般。
 「你每天都有打掃吧?」
 「當然了,一天不打掃,房子都會有灰塵。」
 「你有想過要給自己買部吸塵器嗎?」
 「有,但我沒有時間,待我有空時才去看看。」
 「我可以給你推薦一部,我平常都有在用。」
 「哦。」鳴海敷衍地應了一聲,將泡好的茶遞給高垣,也順道給自己一杯「找我有甚麼事?」
 「沒甚麼,就只是來看看你,你看起來精神不錯,應該沒有再做傻事吧?」
 「沒有了,現在我過着自己想要的生活,沒有要傷害自己或者是要殺死自己的理由。」
 「那就好了。」
 「我叔父母一家後來怎樣了?你該不會一直把他們留在自家地下室吧?」
 「早就交給柊大人處理了,畢竟他是專門懲治這種見利忘義、為利益損害自己家人親戚的傢伙,正好他們三人都變成不倒翁,柊大人能盡情的分解他們了。」
 「那麼他們真是中大獎了。」
 「你很像不覺得痛心。」
 「我從來不會同情作死的人,尤其是對我充滿惡意的人。」
 「呵呵,這才是大審判官的作風,鳴海。」
 「是說我記得自己最後一次審判時,是穿着女裝和服,而那位柊大人來聽審時也是穿着女裝和服,你知道是為甚麼嗎?」
 高垣卻是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伸出右手緊緊握住鳴海的手腕。
 「因為那正是大審判官的裝扮。」
 「為甚麼大審判官要作女裝打扮?」
 「因為為了讓那些惡人惡鬼感受從天上掉落地獄的感受。」
 「他們被送過來大審判官的殿裏時,不就是已經掉落地獄了嗎?」
 「這種感受,我們是不介意讓他們親身經歷第二次。」
 「你也會穿女裝嗎?」
 「會,如果你成為大審判官,你也會作這種打扮。」
 「那不如叫我去死。」
 「你可以嗎?你不要忘記柊大人的話,鳴海君。」
 鳴海忿忿地瞪了他一眼,拿起自己的茶杯,把綠茶一飲而盡。
 「好了,我要回去了,有時間再聯絡吧。」
 高垣則是輕輕的拋下這一句,起身離開公寓,留下鳴海一人。
 看着高垣還沒喝完的綠茶,鳴海拿到廚房直接倒進洗滌槽,轉身開始打掃他的房子。
 這就是,他一直期待已久的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