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ero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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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之世界:長篇集


 《牢籠》————— 反噬
 
 
 
 青年離開高垣家後,沒有回去自己的住所,反而是去了海邊——————那個鳴海蹈海自殺的無人海邊。
 「嗯?這麼難得妳會在這裏,紅蓮。」
 身穿藍色和服蘿莉塔的女孩面無表情,對於青年的呼喚無動於衷,只是對他輕輕點了個頭。
 對於女孩冷若冰霜的態度,青年並沒有為此惱怒,邁步直往女孩的方向走去,在她旁邊站住。
 「生氣了?」
 「沒有。」
 「聽妳這樣說,我就知道妳生氣了。」
 「柊大人,我本來就沒有七情六慾,所以在我身上沒有生氣一說。」
 「紅蓮,我是第六百六十五屆閻羅王,妳身上還保有情感這件事,我可是知道的。」
 此話一出,女孩終於有了反應,她盯着青年看,眸裏帶有一絲隱晦的怒意。
 「妳是為了鳴海君的事情而生氣嗎?」
 「我之所以出手救鳴海君,並不是為了要他成為柊大人的傀儡。」
 「那麼妳為甚麼當初要求我救他?」
 「因為當時只有你有能力阻止百火大人。」
 青年似乎十分滿意女孩的答案,臉上的微笑更顯親切,一紅一藍的眼睛閃過一絲愉悅。
 「既然如此,妳應該知道我是有條件才會出手幫妳。」
 「我以為你是要鳴海君當你的輔佐官。」
 「如何嗎?覺得心痛嗎?」
 「沒有。」
 「紅蓮,妳知道妳的弱點是在哪裏嗎?」青年伸手扳住女孩的下巴「妳總是口是心非,以為別人不知道妳在想甚麼,但是妳的眼神已經出賣了自己。」
 「柊大人,我從來沒有口是心非。」
 「呵呵,妳跟鳴海君真是很相似。」
 「哪裏相似?」
 「在逞強這方面,妳和他真是一模一樣。」
 「這不勞你費心了,柊大人。」高垣的嗓音冷不防出現,只見他一臉不悅的站在青年身後,紅眸帶着點殺氣「你對鳴海說了甚麼?」
 「沒甚麼,就只是告訴他真正的身世而已。」
 「為甚麼要告訴他?」女孩頓時壓下嗓音,渾身散發出冰冷的殺氣「我已經抹掉鳴海君的記憶,為甚麼你要告訴他?還有小麻羽的事情,他是不是也知道了?」
 「知道,這件事情他遲早都會知道,我只是提早給他一個心理準備而已,沒想到他居然會鑽牛角尖,覺得是自己害了那個女孩。」
 聽着青年那絲毫不在意的語氣,女孩的呼吸頓時變得沉重起來,握着劍鞘的手也隱隱發抖,但她還是壓抑着。
 「柊大人,鳴海君他可以當你的輔佐官,但是你絕對不能拿他來作傀儡。」
 「紅蓮,妳覺得這真是對鳴海君好嗎?或許他寧願自己是一個毫無情感的人偶吧?」
 「他不會有這個想法,鳴海他最討厭的就是受制於人。」
 「哦?但是雪村君你現在不就是已經踩中他的地雷了嗎?現在鳴海君還被你綁得無法下床,只能可憐巴巴地趴在床上等着你。」
 「這是雪櫻大人的提議,他說過鳴海如果無法放下死念,我就要束縛着他。」
 「的確這是個不錯的主意,不過要是我接手的話,我會乾脆拔走他所有的情感。」青年笑了幾聲「不過既然是雪櫻接手的話,我也不好再干涉了。」
 「那麼請你不要再刺激鳴海。」
 「我沒有刺激他,是他自己鑽牛角尖,如果他肯成為大審判官,就不會將自己弄成這樣子。」
 「柊大人,鳴海他覺醒時差點誤傷一個無辜女孩,這件事在他心裏留下不小的陰影,他多少都要時間度過。」
 「但是他沒有時間了,百火他最近似乎開始察覺到鳴海君就是當年那個嬰靈,我現在也只能拖住他一段日子。」
 「拜託你了,柊大人,我也會盡可能拖住百火大人。」一提及到「百火」這名字,女孩對青年的態度立時緩和下來「他現在最先要找的人是我,我會在人間各處留下些許自己的氣息,好轉移他的注意力。」
 「知道了,我盡量說服鳴海成為大審判官吧。」
 「雪村君,麻煩你代我向鳴海君轉述這句話。」女孩伸出雙手,緊緊握住高垣的手「神月加藍的事情並不是他的錯,他不需要因為她而責怪自己,成為大審判官後,他仍是他自己,而不是一個毫無感情的怪物。」
 「我要告訴他是妳的意思嗎?」
 「你只要說是一條藍色的龍轉達給他就可以了,他會知道的。」
 「遵命,紅蓮大人。」
 女孩向高垣點了下頭,隨即搖身一變化成漂亮的藍色巨龍,飛身躍進海裏。
 「那麼我回去了,我不放心小妹妹一人在家。」
 「這個時間點她還沒睡覺嗎?」
 「沒有,真不愧是有音樂家細胞的孩子,她每到晚上就會靈感大發,揮筆寫出很多優秀的作品。」
 「如果放她回家的話,她會有甚麼結局?」
 「你覺得一個重男輕女的家庭會如何善待她?她沒有被打死已經算是幸運了,我曾見過有些案子是被活生生餓死在家裏某個角落,屍體甚至被拿去餵流浪動物。」
 「然後你是如何懲罰那些家庭?難道是將那些受害孩子作成傀儡,控制祂們折磨自己的家人嗎?」
 「我的原則是要那些惡人自食惡果,至於要如何讓他們食,我自有自己的方法。」
 「我是不反對柊大人的做法,但是如果你要把鳴海做成傀儡,我是無法接受。」
 「雪村君,你似乎有點誤會了,我手上那些傀儡全都是由亡者做成的,鳴海君他現在還沒死,我當然是不會隨便拿他來作傀儡。」
 青年向高垣抹出沒有溫度的微笑,然後憑空消失了,他是時候要回去看看那位可愛的小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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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這個孩子吧?」
 —————「果然是個不得了的孩子,難怪她(彼女)會百般哀求我出手救你。」
 —————「鳴海君,你將來要好好報答我。」
 青年那帶着笑意的清冷嗓音驅散走鳴海腦海裏漆黑一片的意識海,他不禁呻吟一聲,緩緩睜開眼睛。
 他仍是以彆扭的姿勢趴在床上,仍是在這間牢房裏,他稍微動了動手腕,那股拉扯感所帶來的痛楚頓時驅走他剩下來的睏意。
 「唔唔……」他忍不住發出悶叫,臉埋進被子裏,忍受拘束感帶來的不適。
 他全身又痠又痛,嘴巴乾渴得很,但他現在動彈不得,話都不能說,以身證實了高垣的警告————他無法走下床。
 吃力地移到床緣,看了眼自己跟地板的距離,如果就這樣摔下去,高垣一定會聽到聲響,但到時候他會不會肯幫自己鬆綁則另當別論了。
 還是算吧,他不要再給自己找麻煩,現在他這樣子已經是一個教訓了。
 正當他打算轉個身調整另一個姿勢好讓自己舒服點,房門適時打開,高垣端着早飯進來,並幫他鬆綁。
 「辛苦嗎?」他給鳴海餵點水「還敢傷害自己嗎?」
 他搖頭,拿着水杯的手顫抖着,他不想再像昨晚這樣這麼狼狽。
 昨晚簡直是生不如死,不僅四肢被綁得結結實實,整個人幾乎是趴在床上度過整個晚上,嘴巴因為被封住無法說話,他不能吐出一直堵在喉嚨裏的翻滾液體,只能硬生生吞回去。再加上昨晚那個異色瞳青年的話語,讓他頓時打消些許死念,他害怕自己一旦死去,就會被那個不知名的異色瞳青年拿來當作傀儡。
 「知道辛苦的話,這段時間你就好好的養好身體。」
 「嗯…….」
 「當然,如果我有事情要外出,還是要暫時委屈你。」
 「你可以讓我睡着的。」
 「但是我不知道你會不會在我回來前醒過來。」
 「你把我綁起來,難道我就不會難受嗎?」他忍不住反問。
 「我也不想的,但是你昨晚不是說過嗎?你無法保證自己不會傷害自己,所以我才要把你綁起來。」高垣挑了下眉「鳴海,你還記得自己曾見過一條藍色的龍嗎?」
 「嗯。」他點頭「我曾經在地獄見過,那是一條很漂亮的龍,我很像在甚麼地方看過。」
 「昨晚我將你綁起後,出外跟牠見過面,牠要我向你轉達一個口訊。」高垣伸手輕撥鳴海的頭髮「牠說加藍的事情你並沒有錯,你不需要因為她而責怪自己,成為大審判官後,你還是你自己,所以你不要害怕。」
 「…………是嗎?」
 「鳴海,你不是一個人,你身邊其實也有人關心你。」
 「我…………」
 「你太鑽牛角尖,把事情想得太死板,無形中給自己造出一個牢籠,將自己關在裏面。」
 高垣給他餵完飯後,拿起那碗鳴海熟悉得很的藥湯,湊到他嘴邊給他喝。而這次鳴海沒有反抗,乖乖地將整碗藥給喝完,高垣甚至在之後輕拍幾下他的頭頂。
 「我要去書房工作了,你也一起過去。如果你想睡覺的話,那裏有張床,你可以睡在上面。」
 「嗯。」他點頭。
 他扶着鳴海過去一樓的書房,或許是昨晚未能睡個好覺,又或許是因為仍然發着高燒,鳴海一看到床就馬上走過去睡,不消會兒就能聽到他熟睡的呼吸聲,輕輕的像貓咪的呼嚕聲。
 高垣輕輕壓了下他的額頭,仍是非常燙手,然而他的手腳卻是冰冷得彷似一具屍體。看着他手腕上被繩索勒着的一道道紅痕,高垣不禁感到心疼,其實他不想這樣束縛着鳴海,然而當視線一掃上他包紮着繃帶的雙腕,他只能硬下心腸,將鳴海綁起,任由他這樣趴在床上發出可憐的悶叫。
 「嗚………嗚嗚………」突地本是睡得正酣的少年面露痛苦,喉頭發出悶悶的叫聲。
 「怎麼了?你是不是想吐?」
 此話一出,鳴海立時睜開雙眼,摀住嘴巴直接彈坐起來,抱過高垣遞過來的小小廢紙箱,二話不說吐了起來。
 「沒事嗎?吐出來是不是舒服點?」高垣給他遞了杯水,輕拍他的背好讓他紓緩過來。
 「嗚………嗚………」他仍是摀住嘴巴,一把推開高垣,跑去盥洗室直往洗臉盆大吐特吐。
 高垣從後趕過來,只見鳴海雙手撐在洗臉盆邊緣,血從他嘴邊源源不斷的流出來,而潔白的洗臉盆上滿滿的都是觸目驚心的血。他立刻扶住鳴海的身體,對方頓時失去了所有力氣,直往他身上倒下去,閉着眼發出痛苦虛弱的喘息,右手還緊緊揪住自己心臟的位置。
 眼看事情變得非常嚴重,高垣立刻清理好現場,給鳴海洗了個臉,並幫他換了件新的衞衣,背起他回去書房,把他安放在床上。
 「汪汪!」毛毛似乎感覺到事情有點不妙,跑到書房一臉擔憂的看着床上的鳴海。
 「毛毛,你幫我看着鳴海,我去找人看看他。」
 「汪汪汪!」
 「如果鳴海他醒過來,你要一直跟住他,不能讓他有機會傷害自己。」
 「汪汪汪!」
 「乖,回來後我給你吃小點心。」
 「汪!」
 套上黑色連帽外套,高垣三步併作兩步的跑向玄關,沒想到一打開門,卻見紅蓮大人臉色凝重的站在門外。
 「紅蓮大人?」
 「雪村君,鳴海君他是不是出事情了?」
 「妳怎會知道?」
 「你先讓我進來。」
 高垣立刻帶女孩進來書房,讓她探看鳴海的情況,卻見女孩在探看鳴海的氣息後,本是沒有表情的臉變得更冰冷。
 「不行,我不能完全封印他的逆鱗咒。」
 「怎麼一回事?」
 「鳴海君他不僅把逆鱗咒修練完畢,他還將這個咒術刻在自己的魂魄上,我把逆鱗咒封印後,它馬上產生反噬,將鳴海君的魂魄重創。」
 「所以他才會吐血?」
 「沒錯,沒想到他居然可以把逆鱗咒用在自己身上。」女孩輕輕拭去鳴海額上的冷汗「現在我要解開所有封印,同時我要抹走他曾修練逆鱗咒的記憶,至少不能讓他記得這個咒術。」
 「如果妳直接奪走這個咒術,鳴海他會有甚麼後果?」
 「有兩種結果,一個是直接魂飛魄散,另一個則是他大難不死,但是相對地他會失去七情六慾,還有他在人間的記憶,因為受到影響的是他的魂魄,而不是他的肉身。」女孩微嘆了口氣「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本來修練逆鱗咒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因為修練者需要將自己的痛楚感官放大至極限,令自己能適應各種咒術烙印在身上時所引起的不適。就算是我這種已經失去所有感官的,多多少少都會受到影響,更何況鳴海君他是以活生生的血肉之軀去修練,不難想象他當時是有多痛。」
 語罷,她結個複雜的手印,低聲唸了幾句話,瞬間她和鳴海身上出現相同的黑色咒文。
 她伸出食指和中指,輕點在鳴海額頭上,開始解開封住他逆鱗咒的咒印,並且抹去他曾修練過逆鱗咒的記憶。這次鳴海並沒有驚醒過來,反而隨着紅蓮大人的術式,臉色漸漸恢復些許紅潤,呼吸也變得平穩起來。
 「雪村君,接下來是個關鍵,你要一直看着鳴海君,不能讓他做出半點傷害魂魄的事情,包括自盡。」
 「是。」
 「我剛才也稍微探看了鳴海君的內心,他的求死慾多多少少減弱些許,但還是不能鬆懈。」
 「即是必要時我還是要拘束他嗎?」
 「沒錯,就算他因此無法活動,你都不能心軟,他一旦真是自盡成功,下場就是變成柊大人的傀儡。」
 「我知道了。」
 「鳴海君跟你一樣,都是個有天分的孩子,他如果就這樣逝去實在是一大可惜。」
 女孩伸手撥了下鳴海的瀏海,眼裏閃過一絲異樣的情緒,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書房。